中国有句老话,养儿方知父母恩。虽然我尚未养儿,但我非常感恩我的父母能在这一片神奇的国土上,异常艰辛的将我哺育成人。我知道这个国家有很多孩子他们没能和我一样茁壮成长,或是喝奶粉喝死了,或是打疫苗毒死了,或是被豆腐渣校舍砸死了,或是给领导让路烧死了,还有许多孩子已经成功的活到了断奶,进了幼儿园,却被冲进来的坏人直接灭团,总之有各种各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死亡方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能成功的将一个孩子养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单凭父爱母爱和辛勤工作是做不到的,还要有良好的心态,和一点点运气的成分。
毒奶粉事件是进几年来中国爆出来的最大负面新闻,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事件梗概,这里有两个细节要提:第一,早在2007年12月,三鹿集团的合资控股公司,新西兰乳液巨头恒天然(Fonterra)公司就已经收到通报,有儿童因为喝了三鹿奶导致肾结石,外国人哪能理解我天朝人民百毒不侵的身体素质和百折不挠的心理素质啊,恒天然总部马上不淡定了,要求马上公开召回受污染的奶粉。得到的回应是:不行……老外傻眼了,炒掉了好几个翻译之后,终于确定了这个“不行”的确是英文里“NO WAY”的意思。这里给出“不行”回应的,到真不是之后千夫所指的三鹿奶粉,而是河北省政府,咱们给的理由很简单:2008年我们砸了几千亿的美金办奥运,在这紧要关头,怎么能暴出这种丑事给国家形象抹黑呢?怎么能这么不识时务的给日理万机的领导们填堵呢?这是不顾全大局,没集体精神的表现,所以:不行,NO WAY。恒天然集团几经交涉无果,最后终于采用非常手段,绕过河北省,通过新西兰外交部,直接跟北京沟通。尽管如此,最后事件的曝光和公开招回,已是在2008年9月之后了,其间又有多少三聚氰胺被喝掉,就无从统计了。第二个细节是,虽然我们成功的将这件事的高潮押后至奥运会之后,老外知道之后还是很震惊,毕竟奥运期间,不少人都身在北京的。我们的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予回应,请来了权威的国际食品安全组织,用最高标准检测了奥运村里所供应的乳制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伊利作为奥运指定乳制品),得出了一个让外国人放心,让中国人窝心的结论:奥运村里所有乳制品完全不含三聚氰胺成分,完全符合安全标准,你们放心吧。
在这里重提这件旧事,是因为近期又爆出了这样的新闻:4月18日,榆林市251名学生喝完蒙牛纯牛奶(学生专用牛奶)后集体中毒。23日,蒙牛相关负责人表示,检验结果出来前不能下结论为“中毒”,早晨空腹喝牛奶等原因可导致腹泻。
食品安全药品安全问题曾出不穷,每当出现这种事儿,我们总是很愤懑,指责企业没有良心,道德沦丧,坑害国民。我也写过一篇帖子《理直气壮地缺德》,评中国企业的没有道德。但其实,这么多食品安全问题,最根本原因不是道德问题——我不相信中国人天生道德比外国人低下。
2008年毒奶粉问题暴出来之后,我特意去看了一下蒙牛的年报,作为一个全国数一数二的乳业巨头,蒙牛的利润率大概之后4%-5%左右,200多个亿的销售额,利润只有不到10个亿。由于当时对乳制品行业不是很了解,按照自己的直观印象(我是做IT的,行业平均毛利润率相对比较高),觉得5%的利润率简直太低了,难怪要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可后来才发现,世界上大的乳制品集团其实利润率也就是在3%到5%左右。不仅仅是乳制品行业,在国外,任何一个成熟的行业,其平均利润率基本也就是这个范围内,自由市场条件下,再高的利润率就会引来更多的竞争者,从而使利润率降下来。
之后我就很疑惑:为什么外国企业不干这种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缺德”事儿,把大量经费投入到研发,质检等环节,有问题的产品全都召回,利润率只有5%,中国的企业这些环节全都省略,连原材料都是三聚氰胺兑出来的,这么精打细算了,利润率也只有5%?钱都哪儿去了?平行对比一下,我们的原料成本,人力成本应该都比国外低才对,究竟是什么使企业赚不到钱,只能靠“缺德”来维系生存?
前一段时间的一个新闻暴出,我们吃的每个馒头里面,实际上都有高达17%的税,买1块钱的馒头要交2毛钱的税,这还只是帐面上可以算出来的。中石油中石化这些垄断企业在回应高油价指责的时候,告诉我们,中国不含税的“裸油”价格实际上是比美国油价要低,但流到老百姓油箱里的成品油价格其中有42%的税(对比美国只有8%)。中国人,你懂的,我们日常生活,生产,经营的每一个环节,都被某个组织雁过拔毛。拔来拔去,到你手上的已经所剩无几,你花的钱,实际上真正流到企业手里,流到奶农手里,也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多。所以,为了在这个样恶劣的经营环境下生存下去,奶农们只能在奶里掺三聚氰胺,企业对这种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只眼全睁的结果就是自己活不下去然后两只眼全闭。
不是我要为这些企业的不道德行为辩解,他们确实“缺德”,但你要知道这种“缺德”的行为并不是本身的道德低下,而是正反两个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缺德”的风险成本低,只要别撞到枪口上,成为组织上杀一儆百平息民怨的典范,就没什么太大问题,蒙牛从08年暴出三聚氰胺以来,到如今再次出现中毒事件,一直屹立不倒。另一方面,“不缺德”的成本太高,你想一下,只有5%的利润,如果按照国外乳制品企业的标准严格控制质量,企业能赚到钱么?这就是为什么08年大规模质检发现几乎全部知名乳制品品牌全都含有不等量的三聚氰胺,这已经不是一个个别现象,而是一个必然。
高房价的时候我们骂地产商,高油价的时候我们骂中石油,高三聚氰胺的时候我们骂三鹿骂蒙牛,其实每个你想骂娘的企业都只是一个娄钱的耙子罢了,背后那只数钱的黑手心安理得的吸血却从未因此挨骂。究竟是谁动了你的奶?找带国徽的楼去吧。